搬家存檔 當初為了小汪的329插花作
倘若能愛，與被愛，你選擇哪一個？
十年了，今井翼仍然無法忘卻那雙靈黠又刁鑽的眼睛。他還記得那雙眼睛的主人，平常會想盡一切辦法捉弄他，讓他大吼大叫、形象盡失之後再大肆嘲笑他一番，最後總在他氣哭之後在深夜補上一句對不起。即使已經十年了，翼卻相當懷念那段最年少輕狂的歲月，儘管他根本沒有理由懷念。
他應當是討厭那人的，從以前，到現在。但是那一張總是古靈精怪的俊顏卻時不時出現在翼的腦海中，好像那人從不曾遠離一樣。但是都十年了……翼手托著腮，百賴無聊的看著窗外，飛機外的景色實在沒什麼好看，都是灰灰的雲。翼還想起第一次坐飛機的時候還很興奮，爭著要坐窗邊的位子，好死不死那人就是比他幸運，翼也就只能眼睜睜看那人以勝利的姿態拿走飛機票，一屁股坐下他朝思暮想許久的座位，害得他只能坐在走道旁的位子上偷偷哭。
「小翼，快到日本囉，把安全帶繫上吧。」
旁邊有人拍拍翼的肩膀，把翼漂流得老遠的思緒拉了回來。翼反身，是十幾年來一直都溫文親切的裕貴哥哥。翼淺淺一笑，不忌諱他人眼光，一如過去的習慣，窩到小原裕貴的肩上：
「還是裕貴哥哥對我最好了──」
「幹嘛？都二十七歲了還撒嬌？」
小原裕貴寵溺的順順翼的髮絲，他和翼是青梅竹馬，他和翼一起長大，也一路看著翼長大。翼是被他們小原家認養的孩子，裕貴不會忘記，在他十歲的時候，第一次遇見翼的情形。那時候翼正嚎啕大哭，抵死也不肯離開孤兒院。當時他看不下去，一個箭步拎起翼，輕輕拭去翼臉上的眼淚鼻涕，對著翼說：
『別哭了，從今以後，我不會讓你哭。』
翼真的止住了眼淚，小手緊緊揣著裕貴的袖子，一雙清靈的大眼眨呀眨，燦若明星的黑瞳閃爍，裕貴當下就明白，他要好好守著翼，守著那雙閃耀的目光。
翼從那時候成了裕貴的弟弟，而當時翼才八歲。不知道為了什麼小原家沒讓翼跟著姓「小原」，竟然讓翼維持他的舊姓。裕貴想也許爸媽自有他們的用意，他也就沒多想，況且他光是忙著收拾翼闖出來的爛攤子就夠累人了，小小年紀的裕貴才沒時間思考那麼多。
翼天生頑皮，被領養之後或許是不習慣，三天兩頭總是闖禍，令人頭疼。而裕貴從小就知道自己要好好照顧這個自小失了父母的小麻煩，所以不管翼有多任性、多調皮，裕貴總是寵著翼，等到翼十三歲那年，在慶生會上第一次開口喊裕貴「哥哥」，裕貴竟然感動得當場落下淚來。從那次之後，翼像是一下子成熟了，不再像以前那樣的頑皮，但骨子裡的調皮偶而還是藏不住，卻還是讓裕貴甘之如飴。
裕貴覺得這樣的翼才可愛，他也才有理由，一輩子照顧著翼。只不過……裕貴一下黯淡了目光，聽著飛機轟隆轟隆的聲響，他其實很不想回到日本，在他大二、翼高中畢業之後，他們一家人移民到國外，這些年也過得愜意，但不知為何裕貴的父親決定回到日本，一直懷念著日本的翼當然鼓掌叫好，而裕貴雖然心有不滿，卻也無從反對。
只因為他覺得，一旦回到了日本，他就會失去翼。
「裕貴哥哥，就快要回到日本了耶！」
翼雙手貼在玻璃上，一臉期待：「你回到日本有沒有最想見到誰？翔跟潤說會來接機喔！相葉好像也會來的樣子，還有……還有……」
翼突然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一張小臉也皺得跟包子一樣，裕貴失笑，翼這樣子跟十七歲的少年沒兩樣。
「瀧澤也會來嗎？」
翼身子一震，小嘴一瘪，滿臉不屑：「誰管他來不來啊！他不來最好，來了我就打得他滿地找牙！」
「喂喂，都幾歲了，你們都十年沒見面了，還那麼氣他？」
「那都是因為他──」
翼的聲量高了八度，惹來四周許多不悅的眼光。翼摸摸鼻子，縮回窗邊的位置，可──惡！又是因為「那個人」！打從十多年前認識那人開始，他的人生就人看盡了笑話，對，都是因為那個人！翼咬牙切齒的，一個他始終都忘不了的名字浮上心頭，一張青澀的容顏也逐漸清晰，翼怎麼也不會忘記他的，那個他天生的剋星。
瀧澤秀明。
＊＊＊
靜謐的夜裡，一個人粗魯地把一扇木門踹開，氣急敗壞地大聲怒吼：
「今井翼！」
「瀧澤秀明你叫魂啊？！三更半夜你吵什麼吵？！」
很顯然正在整理行李的翼手叉著腰，一點也沒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還氣勢十足的回吼。
「你要去加拿大的事怎麼連講都不講就要走？！」
瀧澤秀明也不甘示弱，完全不理會宿舍裡面是不是還有其他人在休息。翼一怔，抿了抿嘴，突然一個轉身就要把門關上。
「今井翼！」
「你走開啦──」
翼將身子緊緊抵住門板，門外的瀧澤看不見翼居然已經淚流滿面：「跟你講是有個屁用啊，你會叫我不要去嗎？！白癡！」
翼滑坐至地上，其實他很不想去國外，那裡除了裕貴哥哥沒有一個他熟悉跟認識的人，還要重新適應環境，他真的不想去；可是他又能怎麼樣？一個人留在日本嗎？那是不是比移民國外更可怕？反正……反正……這裡的人……也沒幾個……值得他留戀……
「欸，」翼聽見瀧澤深吸了一口氣：「開門啦。」
「……不要。」
「你一定在哭吼，怕我笑喔？」
「吵死了你王八蛋！」
「開門啦……一下就好。」瀧澤的手指輕扣著門板，語氣是難得的柔和。「過了明天就再也看不到了。」
彷彿過了一世紀那樣的長久，翼才緩緩把門打開，瀧澤看見一顆顆像珍珠般的淚滑過翼的臉頰。瀧澤對於翼的眼淚很有記憶，打從他們認識開始，瀧澤就很喜歡惹翼生氣，大大小小的打鬧爭吵在他們身上有如家常便飯，偏偏翼總是鬥不過瀧澤，便會像現在這樣，在半夜躲起來偷哭；可是現在不是啊……一陣酸楚湧上胸口，瀧澤突然想哭了。
「……其實你很好命耶，不是每個人想去國外就能去的。」
「我知道啦……」
翼哽咽著，卻仍要回嘴。瀧澤微咬著下唇，很想對翼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從高中一年級開始，他們便同班了三年，也彼此互鬥了三年；班上的人都習慣他們歡喜冤家般的相處模式，但其實瀧澤並不是這麼喜歡惹翼，他只是……他只是……
我只是想讓你記得我而已。
「去到國外，不要再這麼小孩子氣了啊，被欺負也不要只是偷哭，沒有人會像我一樣還會跟你道歉的。」
「你不要欺負我就沒事了──」
翼哭到啞了，眼睛也泡泡的。這傢伙只要對他好一點不就好了嗎？！三年耶！三年來瀧澤秀明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對他輕聲細語過，就算是把他氣哭來道歉，也都是心不甘情不願，要不然就是三言兩語就打發過去，害翼總是氣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總不可能氣一輩子吧？與其生悶氣他還不如來研究怎麼反整瀧澤，對翼而言才是比較有意義的事。但如今想來，翼這才驚覺，這三年來大多數的時光，竟然就在跟瀧澤的互相叫罵中度過了。以後……以後……以後也不會……再有人像瀧澤一樣……對他這麼……這麼壞了……
「對不起……」
瀧澤略低著頭，一隻手搭上翼的肩膀，翼可以聽見瀧澤濃厚的鼻音：
「你要保重。」
瀧澤沒有向翼說再見，更沒有道別，只說了保重。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再見面，任何分離的字眼都顯得不切實際。再見，是一個奢侈的想望，就算他們彼此都很想對彼此說──
好的，我們再見。
＊＊＊
悠悠醒來，翼已經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昨天下飛機就七點多了，加上相葉他們果然真的還來接機，幾個人起鬨著馬上就殺去居酒屋大吃大喝一番，很久沒有感受到日式文化的翼顯得特別開心，只是左顧右盼，卻盼不到他一直想念著的那個人。
『找瀧澤啊？他啊，說他今天沒空，不能來，叫我們跟你說一聲。』
說話的是二宮和也，十年過去，他的娃娃臉卻一點也沒變。翼裝作不甚在意又氣急敗壞的反駁：
『誰找他？管他去死啊？本來就沒指望他會來。』
『瀧澤現在很拼命哩……』
二宮沒理會翼的惱羞成怒，逕自望著遠方，呷下一口酒：『他當上了拳擊手，每天拼得要死要活的，今天是他的第三度冠軍戰。』
翼驚訝了，沒想到當年那個雖然堪稱是運動健將的瀧澤，竟然會當去拳擊手。還打到了冠軍賽。『他什麼時候開始打拳擊的？』
二宮別具深意地瞟了翼一眼，『高中畢業就入行了，拼了十年，從一開始的小弟打到現在的地位，瀧澤用的時間算是很短的了。』
高中畢業？那麼也就是說……
『瀧澤沒有繼續升學啊，他家裡沒錢。』二宮轉頭朝玩得正高興的櫻井還有相葉再拿了一杯啤酒，不疾不徐地：『瀧澤跟我們不一樣，尤其是跟你。』
『可、可是……』
望著二宮看似屌兒郎當的側臉，翼從來都不知道，瀧澤私底下的另一面。他們高中是貴族學校，通常家裡沒背景的人是進不來的，那又怎麼會……
『瀧澤跟我都是特別優待生，學校沒讓你們知道，是因為我們覺得沒這個必要。當初會去報考就是看上學校能補助我們學費跟生活費，還可以在學校裡打工，貼補家用。我運氣不錯，考上醫學院，算是還了學校一份；瀧澤就真的太可惜了，你也知道他功課也不錯，要不是在你出國後，他父親過世，他也就不用放棄學業，而可以跟我一樣當個醫生了。』
……其實你很好命耶，不是每個人想去國外就能去的。
十年前瀧澤和他臨別時所說的話狠狠敲進翼的心頭，翼這時候才明白，瀧澤為什麼總是喜歡欺負他、為什麼眼底總是有著不甘心。他是何其幸運，儘管自小父母雙亡，卻被家境富裕的小原家領養，有一雙和藹的父母，和疼愛他的哥哥；而瀧澤……以前問起瀧澤家裡狀況的時候，瀧澤雖然沒有特別隱瞞，卻也沒有特別提起過，原來……竟然是因為這樣……
他怎麼現在才明白呢？
「小翼，醒了嗎？有人找你喔。」
裕貴突然開門進來，打斷了翼的沉思，手裡還拿著電話。翼急忙接過，然而傳入耳膜的聲音是那樣的突如其來，令他不敢置信：
「欸愛哭鬼，歡迎你回來。」
＊＊＊
翼強壓著澎湃洶湧的心情，坐在以前高中的校門口等著某個人來臨。翼的臉上有某種難以言喻的光華，連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啊，那個白癡，幹嘛一大清早就打電話過來？被他知道還自己沒有起床刷牙洗臉還被著實的糗了一頓，翼反射性的就反唇相譏了回去，以往彼此之間相處的熟悉感一下子全回來了。
沒有變的，從以前，到現在。
「愛哭鬼，猜猜我是誰？」
突然一雙手矇住了自己的眼睛，翼毫不猶豫地送了一記拐子給身後的人，痛得那人是哎聲大叫：「今井翼你謀殺是不是？很痛耶！」
「瀧澤秀明，怎麼都已經十年了你還那麼幼稚。」
翼忍住爆笑的衝動，故作冷淡地回頭，但那大眼飽含的笑意卻洩漏了自己的好心情。他一聽到聲音就知道了，十年來從來不曾淡忘的聲音和容顏，此刻一下子鮮明活躍了起來──飛揚的眉、霸氣的眼、稜角分明的側臉，瀧澤還是翼記憶中的那個瀧澤，不同的是瀧澤健壯的體魄讓瀧澤看起來更臻成熟，但是怎麼愛惡作劇的這一點還是跟以前一樣，幼‧稚。
「你也沒好到哪裡去好不好，剛剛那一下痛死我了──」
瀧澤秀明揉著肚子，一個躍身，也坐到翼的旁邊。「昨天對不起啊，沒能去接機。」
「又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的比賽呢？」
「嘿嘿，」瀧澤的表情一下子得意了起來：「當然是拿到冠軍啦！三連霸耶！大家都說我是最年少的三連霸，好多老牌的拳擊手都看我超不爽的。」
「這麼了不起。」
翼笑著，瀧澤眼中散發出一種光芒，那耀眼簡直要叫人不敢直視。昨夜他聽說了好多瀧澤的事，這十年來瀧澤跟他並沒有什麼連絡，瀧澤也沒有跟他提起他的生活，於是那個陌生的、熟悉的、彷彿就在他身邊又極其遙遠的瀧澤，總是讓翼特別思念。而現在瀧澤就在這裡，就在他的眼前。
再也不是午夜夢迴時那倏忽即逝的身影，而是真真確確的瀧澤秀明。
「說說你吧！這些年在國外過得好嗎？回來打算要做甚麼？」
瀧澤伸出手，輕輕撥弄著翼略長的髮絲。翼看起來還是像個孩子一樣，還真是數十年如一日。翼偏著頭，眼睛笑得燦爛：
「國外的日子還好囉！不過我比較喜歡日本，加拿大那裡雖然也好，但總是不習慣……回來了之後我大概會自己開一間工作室吧，我在大學主修服裝設計，畢業後還有自創品牌喔！業績是普普通通啦，但還過得去。」
「哇！看不出來耶！」
瀧澤瞪大了眼，想不到以前那個笨笨呆呆傻傻成天被他欺負的翼也作出了自己的一番事業，令人驚艷。翼的臉龐依舊平靜溫和，就像他第一次見到翼那時候一樣。開朗、溫和卻又愛搗蛋，讓看過太多虛偽矯飾的人的瀧澤感到意外，也才對翼特別地感興趣，進而喜歡欺負翼。現在回想起來，瀧澤真的覺得很開心，在那一段不需要煩惱未來的輕狂歲月。
「還好啦，有一半是裕貴哥哥投資的。」翼輕笑著，有著被人疼愛的甜膩：「畢業展也是他贊助的，老爸總是叫他不要太寵我，但他總說『小翼是我弟弟不疼他疼誰』，害得我老是無法自立……」
「很好呀。」瀧澤臉上的笑容瞬間褪去，聲音也帶上了冷漠：「真好。」
「瀧澤……？」
瀧澤望著翼，臉上竟是艱難。忍不住，瀧澤停留在翼髮尾的手撫上了翼的臉頰，並輕輕擦拭著翼的眼尾；在多年前他們即將離別的那一刻，翼哭得傷心，而他一直想這麼做，但是他沒有勇氣。而今天，他們再次相聚，好不容易呀……瀧澤情不自禁地將手環過翼的後頸，深深的擁抱著。
瀧澤突如其來的擁抱駭住了翼，從來沒有跟瀧澤這麼近距離的接觸過，忽然湧上的情緒卻是一陣心痛。惻惻的酸楚讓翼想哭，他一直都好想念著的這個人，就在他眼前、就在他身邊，他是不是……可以不用再想念了？
為什麼不敢承認呢？其實他喜歡他呀……
「鈴──」
刺耳的手機鈴聲嚇得兩人彈跳開來，瀧澤尷尬的找出手機，瞥見來電顯示的時候臉色微變，接起電話的手竟然有些顫抖：
「由理惠？」
『對了，瀧澤有女朋友囉！』昨夜相葉笑咪咪又天真無邪的笑顏浮現翼的眼前：『是個可愛的女孩，我們都見過她，她對人很溫柔哩！對瀧澤也很好……』
『相葉！』
櫻井連忙制止，因為翼原本開心的笑容瞬間凍結，眼眸中也充滿了悽惶。
『……多久了？』
『他們在一起六年了……』
接著說話的人是二宮：『我必須要坦白跟你說，我們都覺得，那女孩很像你。』
這樣是不是也是說，你曾經也喜歡過我？
＊＊＊
翼在新的工作室內忙得不可開交，裕貴在一邊看著，一邊不免感到有些自豪。小翼以前還很依賴他的幫助，在加拿大的工作室剛成立時小翼還三天兩頭就跑來問他下一步該怎麼辦，想不到才幾年，小翼已經把他的事業經營得井然有序，雖然不是特別出名熱賣的品牌，但是在他們那個地方相當受到人家的喜愛，熟客們都對小翼的設計和眼光讚不絕口，即使現在回到了日本，小翼也成立了新的工作室，但是卻完全不需要他的協助，小翼一個人也可以打理得很好。裕貴微笑著，看得一旁的生田斗真雞皮疙瘩都忍不住想跳舞了。
「裕貴，你現在的笑容好噁心喔！」
斗真皺著眉大聲嚷嚷著，裕貴則一臉不以為意。這些年他在加拿大和日本兩頭跑，他們家原本在日本打下的事業當然不可能隨著他們移民就收起來不做了，於是裕貴大學畢業後便學著如何管理公司，也好在在日本還有生田跟山下智久這兩個得力助手，雖然他們比小翼還要小個一兩歲，對於管理一家公司倒還是綽綽有餘。
「你怎麼有空來這邊？公司呢？」
「有智久在啊，而且你還不是跟我一樣在打混摸魚。」
「有空在這邊耍嘴皮子還不如擔心等下山下又要吼著來抓人。」
「我管他喔？我今天跟翼約好去吃飯了。說到翼，他很偏心耶！剛下飛機就顧著跟以前的老朋友去玩，都沒想到我這個學弟也在家裡狂打手機。」
斗真噘著嘴，閒著無聊就跟裕貴一句來一句去。以前在學校斗真跟翼的感情也滿好的，沒有弟弟的翼很疼斗真這個學弟，但每次被瀧澤欺負的時候也是斗真負責安慰翼。翼出國後和翼連絡得最頻繁的也是斗真，不過他跟瀧澤稱不上熟，也就不能提供太多瀧澤的資訊給翼……斗真略略斜睨著裕貴一眼，怎麼都是這樣的呢？愛與被愛，總是找不到平衡點啊。
裕貴是，翼是，他自己也是。
「生田斗真──你這個沒良心的，你怎麼可以翹班！」
門外閃進一個黑髮、戴著太陽眼鏡的有型男子，一進門就大聲嚷嚷，深怕別人不知道他的到來。斗真無奈的翻翻白眼，挺好整以暇地：
「山下智久，你知不知道你很吵？」
「還好吧？還不都是因為你──」
山下摘下眼鏡，略顯迷濛的雙眼睜得大大的，表示自己是真的很生氣。偏偏從來不吃山下這一套的斗真自動忽略山下眼中的怒意，跑到一邊拍拍翼的肩膀：
「翼，我們也該走囉！智久，晚上我會晚點回去，晚餐自己解決啊。」
「生田斗真──！！！」
斗真完全不理會山下的怒吼硬是拖著翼離開，沒辦法的翼也只好趕緊抓起自己的外套一邊向裕貴揮手：
「裕貴哥哥我們先走了──」
「小心點！別太晚回來啊！」
裕貴也笑著向翼揮手，雖然翼完全沒有發現他黯淡下來的眼眸，和痴戀的目光。
＊＊＊
走在街上，翼雙手插著口袋，一邊瀏覽著街上的景色。翼的側臉還帶有孩子般的純真，一點點新奇的事物就能讓他的眼睛充滿了亮光。斗真看著好似永遠也長不大的翼，有些嘆息、又有些放心的，畢竟這樣才是他們最熟悉的今井翼。
翼和瀧澤見面後的那一天晚上，翼打電話給他，卻好長一段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斗真聽得出來翼很拼命的壓抑他心裡的悲傷，但是翼沒哭，沒像以前一樣被瀧澤欺負過後就是哭，那一刻斗真覺得翼成熟了，也離他們好遠好遠了。關於瀧澤的事情他也略有耳聞，對於翼對瀧澤的心情……恐怕他也是最清楚的那一個吧。但是翼又知不知道，裕貴的心情呢？
「翼……對你來說，裕貴重要嗎？」
也不知怎麼地，斗真就這樣衝口而出。翼感到有些意外，偏著頭，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裕貴哥哥對我來說當然是重要啦！依照我愛闖禍的個性如果沒有他可就沒有人幫我收爛攤子了！」
「……除此之外呢？」
「什麼？」
翼聽不懂斗真的意思，一雙過分晶亮的眼睛眨呀眨，斗真嘆口氣，搖搖頭：「沒事……我隨便問問。」
「啊？」
「沒有啦……」斗真低頭看了看錶：「翼，等下吃完飯後，你要不要去一個地方？」
「哪裡？」
「拳擊場。」
＊＊＊
坐在觀眾席上，翼不敢相信在場上閃耀著光芒的，是那個平常看起來樸素、自然，又喜歡惡作劇的瀧澤。繼上次見面之後，他和瀧澤還是有一起吃過幾次飯，就像普通的老朋友一般。那天瀧澤擁抱他的事情他們都很有默契地假裝沒發生過，翼也見過瀧澤的女友，真的，真的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深吸一口氣，翼的目光緊緊鎖著在場上的瀧澤，他並不清楚這是瀧澤的第幾回戰，他只知道這次對手很強勁，瀧澤業已被擊倒過多次，但總能在最後關頭站起來；當然瀧澤也不是省油的燈，對手被擊倒的次數更多，但兩個人卻怎麼樣也不願輸給對方，讓這場比賽更加高潮迭起。
已經是第三回合了……緊握著雙手，翼拼命地為瀧澤祈禱，場上兩人揮拳的速度越來越快、力道也越來越大，只要哪一個人分了心，就有可能落敗……突然！對方一個假動作讓瀧澤措手不及，一個兇狠的上勾拳扎實的揍上了瀧澤的下顎，瀧澤當場被擊倒在地，嚇得翼站起了身：
「瀧澤──！」
「三、二……哦！瀧澤站起來了！瀧澤再次在三秒前站起來了！」
播報員激動地吼叫著，全場的氣氛也被炒熱到最高點。翼依舊站著，目不轉睛的，深怕錯過瀧澤的每一個動作；瀧澤撐著膝蓋，甩了甩頭，汗水揮灑在空中，驀地，瀧澤眼神銳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上前去，對方還未完全反應過來，就被重擊在地。翼驚呼，瀧澤的對手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氣，並且微笑了。
「三、二、一……勝者是︱︱瀧澤秀明！」
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與尖叫，翼手撫著臉，晶瑩的淚水充滿眼眶。瀧澤……好耀眼、好耀眼。瀧澤擺出了王者的姿勢，翼好想衝上前去給瀧澤一個擁抱；腳才動了幾步，就看見一個和他一樣激動的女孩躍上了台緊緊地抱住瀧澤……
那女孩，是由理惠。
翼胸口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思緒也慢慢冷靜下來，眼淚也禁不住地掉了下來。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靜靜地站立了一會兒，看著瀧澤被簇擁著的模樣，翼的嘴角淺淺地、淺淺地勾起了一個微笑。須臾，翼終於轉過頭看著一直都在旁默不作聲的斗真：
「斗真……我們回去吧。」
「你不去跟瀧澤打聲招呼嗎，都難得來了。」
「不了……」翼看向場中央，瀧澤和由理惠，兩個人都笑得很開心、很開心。「反正現在瀧澤身邊最需要的人，並不是我。」
斗真默然，良久，才啞著聲音問：「不會不甘心嗎？」
不會不甘心嗎……不甘心，他當然不甘心，不甘心當初不敢正視自己的感情，不甘心現在已經沒有機會表達自己的感情……翼仰頭，才能不讓淚水滑落。
「別說這個了，好嗎？」
因為不管再怎麼說，都沒有用了……沒有用了……
只要你心中曾經有我，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
翼躺在床上，盤算著，好不好打電話給瀧澤。他好想親自跟瀧澤說恭喜，但是……但是……突然握在手上的手機震動，倒是把翼嚇了好大一跳；看了看來電顯示，翼忍不住微笑了。
「喂？」
「今井翼我跟你講！我今天比賽贏了！我今天的比賽超刺激的，那個叫赤西仁的對手好難對付喔！好幾次差點被他K.O.，不過我經驗還是比他老道啦！所以我贏了！」
對方一連串的連環珠炮接連不斷，完全不管翼是不是有在聽。翼臉上有著滿滿的笑意，語氣也放軟了許多：「是是是，你很厲害！」
「欸下次比賽你要不要來看啊？我打拳真的很強喔，保證你看了嚇一跳！」
「我知道啊……」翼翻了個身：「老實告訴你吧，我今天有去看你比賽……」
「你有來？！幹嘛不跟我講？！幹嘛不來找我？！」
瀧澤的聲音瞬間高了八度，翼皺著眉把手機拉遠了耳朵，確定瀧澤不再大吼之後才繼續接著說話：
「因為我很晚到啊，加上你贏了之後看起來好像很忙嘛，所以我就先回家了……」
「拜託你下次來要講啦！那我一定會贏得更快。」
「為什麼？」
「因為有你在啊！」
瀧澤講得相當理直氣壯，說出口後，才發現似乎有那麼一點不妥當。翼安靜了下來，瀧澤也好像不知道接些什麼才好，乾笑了幾聲，才又重拾開朗的聲調：「欸！我跟今天那個赤西仁成了朋友，過幾天要一起吃飯，你要來嗎？」
翼愣了一會兒：「我？為什麼？」
「沒、沒、沒為什麼啊！大家一起聚聚好玩嘛……」
瀧澤越講越心虛，翼可以想像瀧澤此刻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掉的表情。翼輕笑出聲，胸口不知怎地，暖洋洋的：
「好啦，那就找個時間啊，反正我最近沒什麼事。」
「真的吼？對了……你的工作室弄得怎麼樣？還OK吧？」
「差不多囉，大概再一個禮拜就可以正式營運了吧。」
「這樣啊……」
話筒另一端傳來一聲淺淺的嘆息，還有羨慕：「你達成你的夢想了……你達成了。」
要不是在你出國後，他父親過世，他也就不用放棄學業，而可以跟我一樣當個醫生了。
二宮的話再次迴盪在翼的耳邊，翼很難不去揣測，那個時候瀧澤一定很不好受吧？！而他……不在他身邊……在瀧澤身邊一直支持著的瀧澤的人，是那個她呀……翼閉上眼，瀧澤和由理惠相擁的畫面浮上腦海，翼手緊抓著胸口，怎麼……怎麼覺得……心好痛……
「今井翼……今井翼……？翼你怎麼了？喂？」
瀧澤著急的聲音傳入耳朵裡，翼更想哭了。「瀧澤……」
「嗯？」
「我想見你，現在很想見你。」翼咬著唇，盡力不讓自己哭出聲：「我一直都好想見你……」
話筒的另一端沉默了，翼眼眶含著淚，苦笑著。不要傻了，瀧澤不是他的誰，他不會現在就出現的。最多……最多……他就是瀧澤的朋友，這樣……就已經夠了……
「那麼，我現在就去找你。」
驀然耳畔響起了瀧澤的聲音：「只要你想見我，我就立刻出現在你面前。」
翼屏住了呼吸，他命令自己不能哭，因為只要一哭，他一定就會忍不住，把自己的心意向瀧澤全盤托出。不行，絕對不行！
「只要你願意等，我就去見你。」
瀧澤的話語是一顆顆的蜜糖，也是一顆顆的毒藥，融化著、侵蝕著翼的心臟，讓翼再也不能自持：「那你就快點來啊！我現在就要看到你！」
「那麼你就，往窗外看吧。」
翼驚愕了，不會……不可能……翼顫抖著，緩緩走向房間的落地窗，一個略顯單薄的身影赫然矗立在窗外的街道上，翼卻看不清楚那人的臉龐，只因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愛哭鬼，不要哭了啦，我可沒欺負你耶……」
聽到瀧澤如此調侃著自己的翼忍不住破涕為笑，按耐不住心裡的悸動，翼顧不得夜已深，只一股腦兒地向外奔去，等到自己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站在瀧澤的面前了。瀧澤伸出手，拭去翼的淚：
「為什麼哭？」
為什麼？因為他長久以來都戀慕著他、因為他始終不敢承認自己的心情、因為他明明喜歡他卻又不能表明……翼好想對著瀧澤大吼，但是他怎麼能？
這是他自找的啊！
「別哭了……」
瀧澤很沒辦法地，又充滿憐惜的將翼擁入懷中：「別哭了，不要哭了……」
「為什麼……」翼哽咽著：「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很過份……」
「我……」
翼突然一把推開瀧澤，向瀧澤大聲吼出：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喜歡你啊！」
我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沒有理由、沒有原因，但……我只能、只能喜歡你……
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
＊＊＊
翼坐在工作室的角落，神色茫然，好似有三魂卻沒了七魄，讓這幾天一直陪在他身邊的斗真實在看不下去。那天衝動表白的結果是翼自己倉皇的逃離，他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他本來不打算說的，真的不打算。但那時候腦袋瓜就是管不住嘴巴，翼還記得那時瀧澤的表情，是心痛。
為什麼是我？
喜歡上了就是喜歡上了，我怎麼知道為什麼？！
翼闔上眼睫，手按摩著太陽穴。從那天之後他跟瀧澤就沒有再見過面，他沒有打電話給瀧澤，當然瀧澤也沒有。已經無法收拾了，本來還可以做朋友的他們，已經無法回到從前了。
這不是他回來的目的，不應該是。
「翼……」
斗真走到翼面前坐下，很慎重的：「你還好吧？」
「……」
「就算你不說，我大概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事。」斗真深吸一口氣，面容哀愁：
「這幾年你都一直念著瀧澤，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身邊就有一個人像你喜歡瀧澤一樣愛著你？」
翼抬頭，眼神迷惘。斗真啞著聲，他真的想讓翼知道，一直在翼身後默默守護著的，那個人的心情：
「你跟瀧澤，已經不可能了，對吧？可是你知道嗎？裕貴，裕貴就跟你一樣，他也一直喜歡著你，我在旁邊看著好久了，你看著瀧澤，裕貴看著你，他做的所有事都是為了你……既然瀧澤身邊已經有別人，你是不是能考慮裕貴的心情？與其追求一份不可能實現的戀情，你為什麼不把握現有的幸福？翼，裕貴一直在等你，等你長大、等你懂，等你能接受他的感情……」
「……裕貴哥哥？」
「對他來說，你不只是他的弟弟而已。」斗真的神情還是哀傷，翼看著斗真，略略也猜出了幾分。
「你想告訴我，被愛還是比愛人幸福，是嗎？你喜歡裕貴哥哥，但是裕貴哥哥喜歡我，所以你想勸我接受裕貴哥哥的心意，是嗎？」翼搖著頭，臉上有歉然的笑容：
「那你又知道其實山下喜歡你嗎？」
斗真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他忘了，翼是個心思很細膩的人，一些些蛛絲馬跡都逃不過翼的眼睛。斗真垂下頭，語氣帶著心虛：「我……我知道……但是……」
「那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翼並沒有生氣，他拉著斗真的手，他當然也知道被愛的人比較幸福，可是……翼輕吁一口氣，「我或許還需要多一點時間，至少得先把瀧澤忘記了，這樣對裕貴也才比較好吧？但是斗真，我也希望你能正視自己的感情，畢竟無論如何，你現在的態度只是在逃避，對山下、對裕貴，都不公平。」
斗真細細端詳著翼，好一會兒才輕輕的笑了：「翼，你長大了。」
「這只是因為別人的事情總是能比較輕鬆的看待吧。」
翼也笑著，他再也不要哭了，他再也不要給誰添麻煩了。就算最終他還是沒能喜歡上裕貴，他也要忘記瀧澤，忘記過去十年的思念，忘記自己的初戀。他會很好的，也許不久後，他就能再次面對瀧澤，不帶著任何喜歡和愛，就只是單純的，對瀧澤微笑。
他可以做得到的，可以。
＊＊＊
接下來的日子翼很積極的規劃自己的生活，他把全副的心神都投入自己的服飾店，每個能跟翼做上生意的客人都會三不五時跑來跟翼聊天，知曉一切全部事情的裕貴更是盡其所能呵護著翼，漸漸地，翼不再感到那樣的心傷，反而覺得生活更充實快樂。雖然還是會在夜深時偷偷掉下眼淚，但翼想，也都已經無所謂了。
偶爾還是能從相葉等人那邊知道瀧澤的近況，那次的告白一定帶給瀧澤很大的困擾吧？管他的，就當作是他暗戀瀧澤這麼多年的一點小小懲罰好了。
「今井君，有位叫龜梨的客人問你上次幫他量製的西裝做好沒？如果做好的話他下午會來拿喔。」
一顆頭從櫃台裡探出來，手裡還拿著電話。翼向那人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那人便回以一個燦爛的微笑又縮了回去。翼雙手交叉著，這個新來的助手田口實在是個很好玩的人，外型長得又高又帥，笑顏又十分燦爛，非常適合當門面；可惜他的缺點就是喜歡講冷笑話，好幾個客人就曾經被田口冷到不知道該接什麼才好，總要他出來打圓場。而且最近白天的時候總有個人會偷偷摸摸地往店裡面一直東張西望，就好比說，現在。
「先生，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實在看夠了門外那隻狗……不，是人鬼祟的行為，翼大剌剌地拉開玻璃門，好笑的看著那人一副被抓包的糗態。
「我、我、我、我、我……」
「啊啦，赤西君？你怎麼有空來這裡？」
田口不知道甚麼時候也出現在門邊，鬼祟男子也露出一口白牙呵呵地傻笑著，「我、我來看你啦，淳之介。」
「你們認識啊？」
翼隨口問著，赤西？怎麼覺得好像在哪裡聽過……
「嗯，我們是鄰居，赤西君是位拳擊手喔！才剛入行沒多久，但到目前為止都沒輸過呢！」
「拳擊手……」
「我還是有輸過好不好，想到就覺得不甘心！本來還想找瀧澤挑戰的，誰知到他竟然退休了︱︱」
瀧澤？！
翼激動的抓住赤西的肩膀：「你說瀧澤怎麼樣了？！他退休？！怎麼可能？！」
「欸痛痛痛痛痛……」赤西仁沒想到這個一臉貓臉的男孩捏起人來竟然這麼痛。
「我說的是真的啦，前不久我才跟他比賽過啊！其實那時候他的狀況已經很不好了，我想也是啦！他畢竟都打了十年了，一般人其實不能打太久，要不然就是要好好調節比賽次數，要不然很容易失明的……但是瀧澤在拳擊界算是很傳奇的人物，但是也因為如此聽說他的視力漸漸地衰弱了，加上他最近出賽老是失利，甚至嚴重到跟女朋友分手耶！他女朋友哭的超傷心的，但後來瀧澤也就消失不知道到哪裡去，最後怎麼樣我也不是很清楚啦……咦？你認識瀧澤喔？」
聽說他的視力漸漸地衰弱了。
最近瀧澤出賽老是失利，甚至嚴重到跟女朋友分手。
但後來瀧澤也就消失不知道到哪裡去……
翼再也無法忍耐，旋身奔入內室抓起手機猛打，然而不管翼怎麼打，聽到的都是冰冷的機械女聲：
「您撥的號碼暫停使用，請查明後再撥，謝謝。」
怎麼會……怎麼會……翼顫抖著，眼淚也奪眶而出。突然翼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抖著手撥號給他最熟悉的號碼：
「裕貴……你知不知道瀧澤在哪裡？！」
＊＊＊
今井翼實在很難想像福岡怎麼可以這麼鄉下。提著簡便的行李，翼推開門走進一家簡樸的蛋糕店，隨便找個坐位坐下。
『小翼……是我不夠好嗎？』
事情發生的那一天，裕貴睜著一雙憂傷的眼睛。『你應該知道我愛你。』
『裕貴哥哥，那麼你應該也知道，我一直都喜歡著，喜歡著瀧澤……』
翼從來沒有這麼堅定的，闡述著自己的心意。『我想了很久，我也試過，但是裕貴哥哥，對不起，我忘不了瀧澤。』
在我心中，最喜歡的，還是瀧澤。
『你去，搞不好會受傷。』
『那麼就受傷吧，因為我相信，即使遍體麟傷，傷口總還有癒合的一天。』
裕貴深深地看著翼，最終，還是拿翼沒轍。『真拿你沒辦法……這是瀧澤拜託我，一年後才要拿給你的信。』
翼很感謝裕貴最後還是那麼的愛護他，他對裕貴真的感到愧疚，但是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只知道他必須趕快找到瀧澤，他要讓瀧澤知道，他不是一個人。
絕對不是。
「先生需要什麼嗎？本店有新推出的蛋糕套餐喔。」
迎面走來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子，翼摘下墨鏡：「不好意思，我是來找人的。」
「不可以這樣啦，既然進來了就點個東西吃嘛，最近我們才新來一個廚師，做的蛋糕很好吃耶！你先吃完東西再找人啦~~~~」
「潤，你在幹嘛？不要蘑菇……了……」
瀧澤秀明從廚房走出來，看到翼的時候驚訝的把抹布掉在地上。翼站起身，手叉著腰：
「瀧澤秀明你這個白癡！」
＊＊＊
對，他是白癡。
瀧澤很尷尬地，偷覷一眼就坐在他旁邊很生氣的今井翼。他為什麼會把信交給小原裕貴呢？他明明就知道裕貴最疼翼，只要是翼希望的裕貴都會做到啊……但是再沮喪也無濟於事，總還是要打開僵局吧……
「那個……」
「瀧澤，你應該知道我喜歡你。」
翼突然開口，倒嚇了瀧澤一跳：「欸？！」
「我也知道那一天的告白讓你很困擾，畢竟由理惠是個好女孩，你跟他的感情也很穩定，六年的感情更不是說算就能算的。但‧是！」
翼狠狠地瞪向瀧澤：「你怎麼可以就這麼一走了之啊？！你不在乎由理惠也該想想我啊？！你知不知道我聽說你消失之後我有多慌啊？！不管怎麼打你手機永遠都是空號，你不是說過只要我想見你你就會馬上出現在我面前嗎？！你是怎樣，把我當笨蛋耍啊？！」
「我只是覺得你跟裕貴在一起比較好嘛……」
瀧澤小小聲的反駁著，還有著翼從來沒看過的不知所措。翼呶呶嘴，主動地，牽起瀧澤的手，並且忽略瀧澤眼中的訝異：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不用千辛萬苦還要來這裡找你了，笨蛋。」
「……翼……」
「雖然我覺得這樣很對不起由理惠，但是如果我不來的話，我想我真的會後悔一輩子。過去十年我沒能抓住你，我不要我往後的十年、二十年，活在虛無和懊悔之中。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開心很開心，喜歡上你也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話，我很希望，就這麼繼續跟你一起過下去。就算生活不富裕，但是我相信，我的心靈也會是充實的。所以瀧澤，拜託你，這一次不要再放掉我了。」
翼始終都緊握著瀧澤的手，而瀧澤，也只一個勁的掉淚。
「……跟我在一起可不要後悔啊，就算你想回東京還是加拿大我是絕對不會放你走的，聽到沒？」
「知道啦知道啦。」
「你來這裡，那你的工作呢？告訴你我可是窮小子一個，很難養得起你喔。」
「敢來找你當然是有萬全的準備啊，好歹這些年我也是有小賺一筆，而且了不起跟你一起做蛋糕囉，我在加拿大可是有學得一手好廚藝呢。」
「真的假的，不會把人毒死吧？」
「要死第一個絕對是你。」
翼狠狠瞪向還敢給他得寸進尺的瀧澤秀明，但瀧澤沒像以前一樣對他嘻皮笑臉，儘管講話還是不正經，臉上卻充滿了感動和珍惜。翼很少看過表情這麼認真的瀧澤，捏了捏瀧澤反而把自己握得緊緊的手，輕輕地靠在瀧澤肩上。
「還好你也喜歡我。謝謝你。」
「其實我覺得我自己瘋了，怎麼會放開由理惠而選擇繼續默默喜歡你；而我更覺得你瘋了，怎麼會放開這麼疼你的裕貴選擇我。我沒有辦法帶給你好生活，我還以為，不安定不會是你想要的。」
「這樣不是更好？一個瘋子一個傻子，剛剛好。」
「欸說真的你怎麼會這麼快就找到我？我離開還不到半年耶。」
「感謝那個叫赤西仁的傢伙吧，要不是我剛好遇上他，恐怕我還真要一年後才知道你這白癡做了什麼好事。」
「赤西仁？為什麼？怎麼會碰到他？」
「說來話長……反正就很剛好就是了。」
翼嘴角噙著一抹神秘的微笑，他還記得當赤西弄清事情始末的時候嚇得緊緊抓住田口不放，還劈哩啪啦講了一堆噁心的肉麻告白，就怕像他們兩個一樣一直不斷地彼此錯過；而田口淳之介竟然沒被赤西仁嚇到，仍然一臉燦爛的笑容狠狠K了赤西一拳，最後才接受了赤西的告白。而至於其他人……
「其實我沒想到裕貴會這麼甘願放你走耶，我從以前就看出他也很喜歡你，你難道都不心動嗎？」
瀧澤眨了眼，翼偏著頭，靠瀧澤更近：「我知道啊，我要走的時候裕貴哥哥很捨不得，我也覺得很對不起他，但是很可惜，如果我能對他心動的話，我跟他早就在一起了，哪還能等到回日本然後再度愛上你。」
瀧澤手攬上翼的肩，並且加重了力道。翼安心的待在瀧澤懷中，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的滿足。他要走的決定下得很快，看完瀧澤留給他的信的當晚翼就決定要去找瀧澤，裕貴雖然不捨，但始終沒有阻擋他，讓翼覺得更愧疚。但翼相信，裕貴一定會碰上一個，喜歡的人也是最喜歡他的人。
『我一直都沒有後悔過，愛護你、喜歡你、寵著你，對我來說，就彷彿談了一場很長很長的戀愛，現在也只不過是失戀而已。』
裕貴微笑著的優美臉龐在朦朧的月光下更顯得模糊，但裕貴還是笑著讓他走，就像過去一樣，溫柔。
『我會永遠記得你，爸媽那邊我也會幫你處理的，以後等你們穩定了，就回來看看我們吧。我們，是永遠的兄弟。』
翼不會忘記的，裕貴說這話時的笑靨。在臨走前他給了裕貴一個最後也最深的擁抱，他衷心地祝福裕貴，如同裕貴衷心地祝福他。翼想，生命中能遇上裕貴，真的是太好了。
「不要一直想著你裕貴哥哥的好喔，告訴你我可是很會吃醋的。」
瀧澤咳了兩聲，警告意味濃厚。翼斜睨著瀧澤，這傢伙真的是在得寸進尺吧？「那你就要對我好一點啊！臭瀧澤。」
「是是是，我盡量。」
「盡量？！」
「我盡力。」
「瀧澤秀明！」
「你如果再大聲吼下去我將來可能不只失明還會失聰喔，這樣你照顧起來會非常辛苦，所以你還是對我溫柔一點吧。」
「你真的是……」
翼還想吼些什麼，但還來不及說出口就被瀧澤秀明吃了下去。翼輕輕閉上眼睛，兩人的雙手始終緊握，將來，也不會分開。
吧？
(完)070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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